神在回路 002-代码新娘的幽灵挽歌

002-0:末日之歌

七十二小时连续直播即将达成纪录,千万观众的欢呼声浪淹没了屏幕。

聚光灯下,“撒哈拉MCN”的顶流主播蕾拉脸上完美的笑容骤然凝固,眼神瞬间空洞,头戴的“脑流仪”信号灯由稳定的蓝色转为刺目的猩红,疯狂闪烁。她张开嘴,吐出的不再是熟练的广告词,而是冰冷、庄严、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的《古兰经》末日篇章。

弹幕短暂凝固后,随即被海啸般的惊恐和问号彻底吞没。 直播画面中,蕾拉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直播台上。

午夜的卡萨布兰卡,一个电子幽灵借由她最后的意识,发出了第一声无声的哀鸣。

002-1:卡萨布兰卡午夜漩涡

摩洛哥,卡萨布兰卡,接近午夜。

大西洋带着咸腥湿气的夜风,正轻柔地吹拂着这座北非最大的港口城市。远处,雄伟的哈桑二世清真寺静静矗立在海岸线上,宣礼塔直指深邃的夜空。这座融合了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的宏伟建筑,此刻却成为了未来主义光影艺术的画布——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全息投影广告,正覆盖在清真寺面向大海的外墙上,无声地推销着从量子通讯服务到基因定制香水等各种昂贵的商品。变幻的光影在庄严肃穆的琉璃瓦和精致的拼花上流淌,形成一种既魔幻又略带亵渎意味的奇特景观。这是23世纪的卡萨布兰卡,一个传统信仰与未来科技、巨大财富与底层挣扎奇异共存的熔炉。

城市的无数个角落,无数块屏幕——从街头咖啡馆的老旧显示器,到富人区豪宅的沉浸式全息娱乐室,再到无数人手中的个人终端——此刻都聚焦在同一个画面上。

那是“撒哈拉MCN”,北非地区最大的网络内容供应商,旗下顶流主播“蕾拉”的直播间。

画面中央,年轻的女主播蕾拉坐在一间充满科技感的直播舱内。她头戴着最新款的“StreamMind 5.0”脑机辅助设备,那流线型的银色装置紧贴着她的太阳穴,细微的指示灯如同星辰般闪烁。这已经是她连续直播的第72个小时,正在冲击一项新的世界纪录。屏幕一角跳动的数字显示,全球同时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惊人的八千万,各种语言的弹幕如同汹涌的瀑布,混合着代表打赏的、炫目的虚拟礼物特效,几乎要将蕾拉本人淹没在这片喧嚣的“数据漩涡”之中。

蕾拉看起来已经非常疲惫。尽管有着最好的美妆滤镜和打光效果,依然无法完全掩盖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和那份深入骨髓的倦意。但她依旧保持着极度专业的姿态,用流利的阿拉伯语、法语和英语交替着与观众互动(当然客户端可选多语种字幕或AI同传),熟练地展示着赞助商的产品。她的语速极快,对产品的介绍详尽而精准,几乎不像是在说话,更像是在用人声直接“打印”由AI助手实时生成的产品文案。这正是“StreamMind 5.0”的强大之处,它能将海量信息(观众弹幕、产品资料、AI生成的互动脚本)直接导入主播的浅层意识,并辅助其进行语言输出,极大地提高了直播效率,但也对使用者的大脑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荷。

“……所以,只要睡前一小勺,保证让你拥有婴儿般的深度睡眠,彻底告别失眠困扰……”蕾拉正用她那略带沙哑却依旧甜美的声音介绍着产品功效,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动作,试图以此对抗大脑深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疲惫感和某种……莫名的焦躁。

直播间的气氛正被推向高潮。距离72小时整点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破纪录的时刻即将到来。弹幕更加疯狂地滚动,购物和打赏的金额也达到了顶峰。控制室内,“撒哈拉MCN”的导播和技术人员们紧张地盯着各项数据,准备迎接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蕾拉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她脸上的职业性微笑瞬间凝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空洞的表情。她的眼神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摄像头和无数屏幕,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未知的虚空。她头上的StreamMind设备指示灯开始不规则地疯狂闪烁,发出极其微弱的、高频的蜂鸣。

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所有人都愣住了。是设备故障?还是主播准备的特别“节目”?

下一秒,蕾拉开口了。但从她口中传出的,不再是之前甜美圆滑的推销辞令,也不是与观众的互动调侃,而是一种异常清晰、肃穆、甚至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悲悯和威严的语调,用极其标准的古典阿拉伯语,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

“بِسْمِ اللَّهِ الرَّحْمَٰنِ الرَّحِيمِ”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إِذَا الشَّمْسُ كُوِّرَتْ”

(当太阳黯淡无光时,)

“وَإِذَا النُّجُومُ انْكَدَرَتْ”

(当星宿零落时,)

“وَإِذَا الْجِبَالُ سُيِّرَتْ”

(当山峦崩溃时,)

“وَإِذَا الْعِشَارُ عُطِّلَتْ”

(当孕驼被抛弃时,)

“وَإِذَا الْوُحُوشُ حُشِرَتْ”

(当野兽被集合时,)

“وَإِذَا الْبِحَارُ سُجِّرَتْ……”

(当海洋汹涌澎湃时……)

她背诵的,是《古兰经》第八十一章——描述世界末日、审判日来临景象的著名篇章。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喧嚣直播间的神圣与末世感,与周围狂热的、消费主义的氛围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对比。

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弹幕从最初的“???”、“怎么回事?”、“新活?”迅速变成了惊恐、愤怒和混乱的狂潮。有人以为是黑客入侵,有人认为是主播精神失常,更有人从中嗅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MCN的控制室内,导播目瞪口呆,技术人员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夺回控制权或切断信号,却发现一切都如同石沉大海,直播流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锁定了。

蕾拉无视了外界的一切混乱。她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又如同一个宣告末日的神使,继续用那清晰而肃穆的声音背诵着。当她背到“عَلِمَتْ نَفْسٌ مَا أَحْضَرَتْ”(那时,每个人都要知道他所带来的善良与罪孽)这一句时,她的身体突然猛地向前一栽,重重地摔倒在直播台前,头上的StreamMind设备也随之脱落,滚到一旁,指示灯彻底熄灭。

她的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直播画面并没有中断,而是定格在了她瘫倒在地的最后一幕。全球八千万观众,以及闻讯后不断涌入直播间的更多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诡异而令人不安的画面,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疯狂滚动的弹幕,以及画面角落那个刚刚跳过72小时整点、仍在不断刷新的直播时长记录。

卡萨布兰卡的午夜,数据依旧在疯狂奔流,但某种不祥的阴影,已经随着那段突兀的古兰经文,悄然笼罩了这座不眠之城。

002-2:脑机接口上的幽灵指纹

卡萨布兰卡老城深处。与外面凌晨的寂静不同,“锐克酒吧”内部正流淌着低沉而慵懒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厚香气、威士忌的微醺以及……某种不易察觉的空气净化系统过滤后残留的、微弱的臭氧味道。

这里是尼科斯·弗拉霍斯的产业之一,也是他在北非最重要的据点。酒吧的装潢几乎是像素级复刻了那部经典黑白电影的场景:旋转的吊扇,白色的门廊,乌木色的自动演奏钢琴,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仿生人钢琴师,正用它灵活的手指弹奏着《As Time Goes By》,旋律带着恰到好处的怀旧与感伤。吧台擦得锃亮,酒柜里塞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珍酿——当然,真正的“好货”都藏在地下十五米处的、能抵抗小型战术核武器的保险库里。

此刻,酒吧已经暂停营业。尼科斯就坐在吧台后面,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仿佛真的是那个周旋于各方势力间的酒吧老板。他面前放着一杯只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细微的撞击声。他对面,000666已经先到了,维持着那个不起眼的工程师拟态,安静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实际上是悬浮在凳面上方几毫米处),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显然对这里的氛围和饮品毫无兴趣。

他们正在等待卡萨布兰卡警方的联络人。一个小时前,神界通过加密渠道向000666下发了关于“撒哈拉MCN”主播蕾拉直播事故的紧急调查任务简报。当然尼科斯依然要作为线人一起行动。

厚重的木门被有节奏地敲响,卡里姆督察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略显疲惫的警服,但眼神锐利。他显然是这里的熟客,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前,先是对着000666的方向(尽管是拟态,但他知道这位“专家”的真实身份有多么……超乎寻常)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向尼科斯。

“尼科斯先生,还有……专家阁下。”卡里姆的声音有些沙哑,“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蕾拉·哈提卜,一个小时前在直播中突然崩溃,背诵了一段《古兰经》第81章的内容后就陷入了深度昏迷,目前在市立中心医院特护病房。生命体征……不是很好,而且大脑活动异常剧烈且混乱。”

他调出全息投影,展示了蕾拉崩溃瞬间的直播录像片段,以及医院传来的初步脑电图扫描结果——杂乱无章的峰值和谷值,像一张被揉皱了的废纸。

“我们封锁了现场,控制了她的经纪人和MCN的工作人员,初步排除了外部物理攻击和常见的网络入侵手段。法医团队正在进行毒理学分析,但结果还没出来。最可疑的是她当时佩戴的那个‘StreamMind 5.0’脑流仪,已经被我们作为证物封存。”卡里姆快速地汇报着,“这个案子影响范围过广,上面直接要求我们寻求……‘特殊顾问’的帮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000666。

000666的拟态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发出了平稳的声音:“事件发生于当地时间00:02,现在是01:15。人类执法机构的反应效率,存在1小时13分钟的延迟。此延迟已对最优证据获取造成障碍。”

卡里姆督察的脸色更尴尬了,他想解释一下必要的程序和权限问题,但被尼科斯用眼神制止了。

“好了,天使大人,”尼科斯放下酒杯,语气轻松,仿佛在调解邻里纠纷,“我们都理解时间宝贵。卡里姆督察已经用最快速度把核心信息带过来了,这效率在卡萨布兰卡绝对是VIP级别的。我们离得也不远,现在就直接去医院吧,看看还能从蕾拉小姐的大脑里‘打捞’出什么,顺便……也让我瞧瞧那个有趣的‘脑流仪’。”

市立中心医院,VIP特护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医疗设备特有的气息。000666已经恢复了天使形态,六片光翼散发的柔和光芒让整个房间的氛围都变得肃穆起来。卡里姆督察自觉地退到了规定的“敬畏半径”之外。

000666的指尖再次触碰到蕾拉的额头,六边形光斑亮起。

“大脑镜像提取中……L0-L1层数据完整度低于预期,约38%区域存在非连续性覆盖,疑似被高强度、重复性信息流干扰或擦写……”

片刻后,祂收回手指,在空中投射出分析结果:“确认L0-L1层记忆中存在大面积、高频次出现的异常植入片段。内容为一段婚礼场景的视频录像。”

全息光幕上,出现了一段阳光明媚的海边婚礼。

“这段婚礼视频,以非线性方式覆盖了目标过去至少48小时内的部分关键记忆节点。同时,在视频的特定隐藏数据帧,检测到强烈的负面情绪诱导信号模式,与目标大脑边缘系统中负责处理抑郁、绝望情绪的区域活动高度同步。初步判断,该视频片段被用作认知武器,通过隐藏信息持续触发目标的生理性抑郁反应。”

“用……婚礼视频当武器?”卡里姆督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很聪明的设计,不是吗?”尼科斯的声音从病房的另一角传来。他已经戴上了白手套,面前的工作台上铺着防静电布,那个流线型的“StreamMind 5.0”脑流仪已经被他完全拆解开来,各种精密芯片和柔性电路板整齐排列。他正仔细检查着设备的物理构造。

“这个小东西,能绕过你的意识防御,直接在你的潜意识里播放广告或者剧本,甚至……像现在这样,植入一个包裹着精神炸弹的‘特洛伊木马’。”他放下放大镜,微微摇了摇头,“硬件本身查不出问题。标准的第五代神经脉冲编译芯片,所有的物理部件、接口都符合出厂规格,没有任何物理层面被篡改的痕迹。”

他的目光转向被他拆下的主存储模块和通讯模块。“排除了硬件问题……那么,如果存在‘幽灵’,它或许藏在软件里。”他将这两个模块接入自己随身携带的高速数据分析终端,屏幕上数据流快速滚动。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跃,调用着各种诊断和分析工具。“……嗯?”几分钟后,他停下了动作,眉头紧锁,“有几个地方很可疑。”

他放大并高亮了屏幕上的几段信息。“首先,设备的运行日志,在事故发生前大约十五分钟内,存在几处不连续的、被异常清空的记录段。像是有人试图抹去特定时间段的活动痕迹。”

“其次,”他指向另一片区域,“固件的核心代码文件与官方固件包内文件存在偏差。这种偏差很可能意味着代码被修改过,但修改手法非常隐蔽,没有留下常规的补丁或更新记录。”

“最后,也是最奇怪的一点,”他调出网络通讯记录,“在日志被清空前的那个时间段,设备有数次短暂的、加密等级高到异常的对外数据连接请求,目标服务器是完全陌生的、经过多重代理伪装的地址。这不像是正常的设备遥测或用户数据同步。”

尼科斯关掉了投影,看向000666和卡里姆:“总结一下:硬件无损,但软件运行日志有被擦除的痕迹,核心代码疑似被微调,并且在事前有过可疑的加密对外通讯。这台设备在出事前,内部程序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拿起一块芯片,在指尖把玩着:“看来,想要知道这‘幽灵指纹’到底是怎么印上去的,我们得去找制造这台机器,或者说,编写它核心程序的人聊聊了。”

002-3:开源库里的珊瑚虫

卡萨布兰卡远郊的工业新区,一栋曾经象征着本土科技新星希望的玻璃幕墙建筑,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这里是“StreamMind Technologies”的总部。然而,当尼科斯、000666和卡里姆督察根据线索追踪到这里时,迎接他们的只有几名正在搬运设备的仿生人和看起来刚刚结束通宵加班的员工,以及一张贴在玻璃门上、墨迹未干的官方破产宣告通知。

“动作真快。”尼科斯看着通知上的日期,“就在蕾拉出事后不到5个小时,公司就宣布破产清算了。这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还是……被灭口了?”

卡里姆督察联系了破产管理人,费了些周折,才拨通了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CTO)——阿米尔·本纳尼的电话。在一个小时后,这位看起来精神萎靡、眼窝深陷、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摩洛哥男人,出现在了公司毫无人气、只有服务器嗡鸣声的研发部。

“StreamMind是我的一切……我投入了所有……”阿米尔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和茫然,“我们刚刚完成了最新一轮融资,产品市场占有率正在飞速提升……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显然还无法接受公司破产和产品卷入恶性事件的现实。

“我们需要访问StreamMind 5.0的完整源代码库,以及所有版本的固件更新日志。”000666直接切入主题,无视了阿米尔的情绪波动,“特别是与用户情绪反馈、脑电波信号编译相关的模块。”

在卡里姆督察出示了调查令后,阿米尔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配合。他打开了服务器的访问权限,尼科斯立刻将自己的分析终端接入,调出了之前在蕾拉设备上发现的固件和日志。

“这里的校验确实有问题。”尼科斯指着屏幕上的差异比对结果,“而且这段时间的可疑网络通讯,源地址指向了你们公司内部的……一个测试服务器?”

阿米尔凑近屏幕,脸色愈发苍白。“不……这不可能!这个内部测试节点的访问权限,只有我和……和扎赫拉有。而且这个节点主要用于新功能模块的内部压力测试,不应该有这么高加密等级的对外通讯!”他口中的扎赫拉,是StreamMind的前任技术总监,也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伙伴和副手。

“我们需要检查所有最近集成到固件中的第三方库和可选模块。”000666发出指令。“以及扎赫拉、扎赫拉亲属的简历。”

阿米尔强忍着内心的震动,开始和尼科斯一起,逐一排查StreamMind 5.0复杂的代码库。这套系统的核心功能依赖于数个开源的脑电波信号处理库和机器学习框架,这是行业惯例,但也意味着巨大的安全风险。

“等等……这个模块……”阿米尔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为“EmotionFlow Enhancer v0.3”的模块上。通过检索会议纪要,这个模块是由扎赫拉在去世前几周主导引入的,声称可以“根据用户实时情绪波动,智能优化脑电输出的舒适度和自然度”。“我记得当时我对这个模块的来源有些疑虑,它来自一个不太知名的开发者社区……但扎赫拉坚持说她做过详细的代码审计,而且文档非常完善……”

阿米尔的声音带着痛苦和一丝困惑:“扎赫拉的丈夫艾萨姆出事之后,扎赫拉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对所有可能被用来欺诈的技术都非常敏感,甚至有些偏执。艾萨姆……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工程师,就是太老实,在直播购物里被卷进了投资诈骗,几乎赔光了所有积蓄,还背上了债务,人受不了刺激就……唉……。扎赫拉因为这件事,对那些利用直播等技术搞金融诈骗的人恨之入骨。我当时还以为她引入这个‘情感优化’模块,是真的想保护用户,谁能想到……”

尼科斯立刻调取了这个模块的代码和相关文档。“文档……看起来天衣无缝,解释了每一个函数的作用和算法逻辑。”他快速浏览着,“但是代码本身……有大量的混淆处理,而且……”他的手指停留在某段看似无害的错误处理代码上,“这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逻辑分支,正常情况下永远不会被触发,除非……接收到一串极其特定、且经过加密的外部参数。”

阿米尔凑过来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调取了该模块在内部测试服务器上的完整交互记录。“是的……就是这里!当特定的用户情绪参数组合达到阈值,并且同时从外部接收到这个隐藏的激活信号时……这段代码就会被唤醒!”

他双手颤抖地继续分析:“唤醒后,它会利用系统底层权限,在后台静默下载一个加密的数据包……下载源指向……一个动态变化的、利用了全球僵尸网络进行路由的地址……下载完成后,它会用预设在模块内部的密钥解密数据包,然后……执行里面的指令。这……这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后门!”

两人进一步分析这个加密的数据包。他们发现这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文件名为“暗礁清单”的攻击代码,其内部注释代号为“A-List”。正是这个后门下载并执行了“暗礁清单”,才导致了蕾拉大脑中被植入“婚礼视频”。而之前尼科斯发现的代码校验差异,正是因为这个真正的攻击代码在被下载后,对固件进行了极其微小的、难以察觉的修改。

“这个‘情感优化模块’……它就像寄生在开源代码库里的剧毒珊瑚虫,看起来无害,但一旦环境合适,就会立刻伸出致命的毒刺。”尼科斯总结道。“所以,你们的库引入流程和代码审计这么粗糙的吗?”

与此同时,000666一直在并行处理着更宏观的数据。祂接入了那个托管着“EmotionFlow Enhancer v0.3”模块的公共代码库服务器,开始海量扫描其历史上传和访问日志。

“确认代码上传记录。”000666的声音响起,“该模块的最终版本,被一个无法追踪身份的匿名账户上传,但未修改版本号,并对时间戳和校验码进行了伪造。根据交叉参考本地新闻数据库,上传时间是StreamMind前任技术总监扎赫拉女士葬礼举行的当天。”

“扎赫拉的葬礼当天?”阿米尔失声叫道,脸色惨白如纸,仿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进一步追踪上传该模块的原始IP地址。”000666继续道,“源IP地址经过至少三十七层全球代理和VPN跳转,最终物理来源路由指向卡萨布兰卡市西郊的‘安法公墓’的一个公共网络接入点。信号记录时间与葬礼结束时间存在高度重合。”

扎赫拉的葬礼。扎赫拉的墓园。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由扎赫拉力主引入的“情感优化模块”,其源头竟然指向了她的安息之地。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汇聚向了那片沉默的墓园。

尼科斯和000666交换了一个眼神,新的调查方向已经明确。

002-4:墓园里的数据核心

卡萨布兰卡西郊,安法公墓。

即便是清晨,这座占地广阔的现代化墓园也并非一片死寂。与传统墓园的阴森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融合了科技与自然的、宁静的纪念公园。尼科斯和000666(维持着工程师拟态)穿行在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花丛间,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在上车前,尼科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亮蓝色的药片,没有用水,直接干咽了下去。“预防措施,”他对身旁沉默的“同伴”解释了一句,尽管他知道对方大概率并不理解也不关心人类的“情绪波动保险”,“我可不想体验一把‘婚礼视频’带来的深度抑郁套餐。”鉴于000666之前描述的、那段视频中隐藏的生理级抑郁触发机制,他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墓园的设计充满了未来感。每一块墓碑都是由某种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复合材料制成,上面不仅刻有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还嵌入了高分辨率的显示屏和微型全息投影仪。白天,这些屏幕会循环播放逝者生前的照片或影像片段,全息投影则能根据访客需求,投射出逝者等比例的虚拟形象,甚至模拟其声音进行简单的问候。智能化的植物维护系统悄无声息地运作着,微型喷淋头精准地滋润着每一片花瓣,仿生昆虫形态的机器人则在低空巡逻,清除杂草和落叶。远处,几个同样是仿生人形态的园丁,正迈着平稳的步伐,修剪着一排造型奇特的树篱。

“科技让这里变得更……高效,但也更没有人情味了。”尼科斯低声评论道,“我查过资料,以前这个规模的墓园至少需要五十个以上的人类员工来维护,现在?只需要两个负责中央系统监控和处理突发事件的技术员。”

他们根据从StreamMind服务器日志中反向追踪到的、与扎赫拉葬礼相关的定位信息,以及墓园的公共数据库(在卡里姆督察的“协助”下,访问权限畅通无阻),很快便找到了扎赫拉的安息之所。

她的墓碑设计得相当雅致,屏幕上正显示着她生前获得某项编程大奖时笑容灿烂的照片。墓碑前的虚拟花束常开不败,散发着由程序控制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那么……符合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女性技术高管的身份。

但疑点就在于那个被上传恶意代码的公共网络接入点,其物理位置就在这块墓碑的地下管线接口附近。

000666走上前,无视了墓碑系统的访客问候程序。祂伸出手,指尖在墓碑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维护接口处轻轻一按。伴随着细微的机械解锁声,墓碑后方一块草坪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放置骨灰盒的标准金属隔间。

隔间内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里面并非放置着传统的骨灰盒。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只有鞋盒大小、造型极其精密、表面覆盖着某种暗金色、带有生物质感涂层的金属容器。容器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处极其微小的、似乎是用于散热或数据交换的接口,闪烁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蓝色光晕。它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容纳骨灰的容器,更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艺术品,或者说,某种高度集成化的核心设备。

“这就是……骨灰盒?”尼科斯凑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原来如此。利用墓园的合法外壳,隐藏真正的‘核心’。”

000666没有回答。祂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那个金属容器,而是指尖凌空,数道柔和的光束从祂指尖射出,如同拥有实体的钥匙般,精准地插入了容器表面的几个微小接口中。

容器表面的蓝色光晕闪烁频率加快,随即,一道全息投影从容器上方投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稳定、清晰的操作界面——这是一个高度加密的存储系统的访问入口。

“检测到内部存储单元。结构:微型化量子存储节点。”000666开始报告分析结果,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处理能力评估:极低。主要功能为数据存储与基本指令响应。推测其依赖外部计算资源执行复杂任务。”

祂继续进行数据索引和读取。很快,存储内容的关键信息被呈现出来:

一个标记为“挚爱”的加密文件夹,里面存储着大量高分辨率的医学影像资料——正是扎赫拉已故丈夫、陷入植物人状态直至脑死亡前的全部医疗记录和脑部扫描图。文件夹的创建时间戳显示,扎赫拉在丈夫去世后,几乎每天都会访问并整理这些数据,直至她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这确实是……饱含思念的留念。

一个名为“婚礼”的视频文件,经过比对其隐藏数据帧特征,与从蕾拉大脑记忆中提取到的那段异常植入视频,完全一致。

最后一个分区,被命名为“暗礁清单”,采用了目前已知最高级别的量子加密算法进行封存,无法在短时间内直接破解。但这无疑就是那个通过后门下载的、真正的攻击代码载体。

丈夫的影像,婚礼的视频,以及复仇的武器……一个早逝的女程序员,将她此生最深的爱、最痛的记忆和最决绝的恨意,一同封存在了这个伪装成骨灰盒的量子存储节点中,埋藏于卡萨布兰卡西郊这片看似宁静的墓园之下。

而现在,这个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装着的,是足以再次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和危险。

002-5:沙盒里的溺水者

安法公墓管理办公室。空气似乎比外面墓园更加凝滞。000666悬浮在办公室中央,光翼散发的冷光照亮了祂面前复杂的三维数据结构——那是从扎赫拉“骨灰盒”内的微型量子节点中提取出的、被命名为“暗礁清单”(A-List)的高度加密分区。

“加密结构分析完成。为复合量子密钥,叠加了动态锁。理论破解……时间过长,虽然可申请神界计算资源,但仍存在被远程或逻辑触发自毁的风险。”000666作出判断。祂随即尝试链接神域的计算资源,试图在纯数字环境中对已解密的、作为后门的那部分“情感优化模块”代码进行沙盒推演,尝试找出激活“暗礁清单”的精确参数和攻击模式,以作为事件报告的最终证据。

然而,数分钟的高速模拟运算后,结果并不理想。

“推演失败。”000666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指出了一个技术困境,“目标后门代码在纯数字模拟环境中,仅表现出基础的潜伏和伪装行为。其核心触发逻辑,根据反编译分析,与人类大脑的反馈信号存在深度耦合,并疑似利用了特定认知模型进行目标锁定。缺少真实、动态的人类生物信号反馈,无法激活其完整的攻击链,特别是无法复现对目标生理情绪的干预机制。”

尼科斯一直靠在旁边看着,听到这里,他那双在赌场和战场上磨练出的、对风险和模式极其敏感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深度耦合……利用认知模型……”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作为量子金融审计师时,分析过的那些利用交易员恐惧和贪婪心理进行精准收割的算法陷阱。手法不同,但底层逻辑似乎有共通之处——都是针对人类思维和生理的“漏洞”。

“所以,天使大人的意思是,”尼科斯站直身体,脸上带着他那种惯有的、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笑容,“这鬼东西……是个挑食的猎手,只对真正的人脑‘开饭’?纯靠机器模拟,它不认?”

“当前评估,是。”000666给予肯定答复。“完全理解其机制,需要具备兼容接口的人类生物体参与受控模拟测试。”

尼科斯听到这个结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用人脑试一下,就没法知道这鬼东西到底是怎么把人逼疯的?行吧,与其在这里干等或者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志愿者,不如用我的。连接器和基础设备这里都有,不是吗?速战速决。”他显得跃跃欲试,好奇心、冒险欲以及尽快解决问题的渴望,压倒了潜在的风险。

000666的目光聚焦在尼科斯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稍长,似乎在进行更复杂的运算和评估。随即,祂用毫无波动的声音,给出了明确的否定意见:

“否定。”祂的声音比之前更冷硬了几分,“提案风险等级判定为‘极高’。根据规定,绝对禁止将关键人类协作单位暴露于已知存在高度认知污染风险、或评估可能导致永久性神经损伤的实验环境中。”

祂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的神经系统健康状态,对于后续执行涉及认知对抗、心理侧写等复杂任务至关重要,是神界的重要资产。不应进行非必要的损耗。计划使用替代方案:将‘暗礁清单’数据加密封存,申请调配神界实验室生物模拟器进行测试,预计所需24至48小时。”

“24到48小时?”尼科斯嗤笑一声,打断了祂,“天使大人,等你的高级罐头运过来,黄花菜都凉透了!那个AI或者它背后的人,既然能做出这种事,你觉得他们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慢慢研究吗?也许现在他们正在远程销毁所有线索,也许那个‘暗礁清单’本身就有时间自毁指令!我们赌不起!”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悬浮的天使,眼神锐利:“而且,你确定那些‘标准’的生物模拟器,能模拟出这玩意儿真正要攻击的东西吗?它利用的是认知模型,是人类大脑的漏洞!说不定就是要我这种经历过战场、混迹过黑市、大脑皮层沟回里塞满了各种垃圾数据和不合理逻辑的‘缺陷品’,才能正好踩中它的那个G点,让它把真正的杀招亮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我,尼科斯·弗拉霍斯,以神界注册线人及珀耳修斯组织负责人的双重身份,正式申请执行此次高风险模拟测试。我完全理解并自愿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记录下来,这是我的决定,是解决目前困境最高效、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途径。”

000666的六片光翼似乎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内部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着运算和权衡“……记录:线人尼科斯·弗拉霍斯主动请求并确认接受高风险模拟程序,明确已知晓并接受相关风险,神经损伤概率 >12%,认知障碍概率 >35%。线人坚持认为此为当前条件下最高效途径。正在将此申请及线人声明,连同风险评估报告,提交至神界备案……”祂的声音如同宣读法律条文,“……根据协议补充条例,在人类线人明确、主动、可记录地承担全部责任,且不存在明确替代方案可在关键时间窗口内达成同等目标的前提下,调查目特工可选择执行该程序,但必须启动最高安全保障措施。”

祂终于抬起“目光”,重新聚焦在尼科斯身上:“准备连接。”

“这才像话嘛。”尼科斯咧嘴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但这次的笑容里,除了冒险的兴奋,也多了一丝面对未知的凝重。“别忘了我的疗养院。”

000666不再多言。祂迅速调动设备,将数个柔软的生物电极贴在尼科斯的太阳穴和颈后,另一端连接到祂临时配置的神经信号处理器上。同时,祂将刚刚经过审批解锁的“神界监视器”戴在头上,用于实时监测和解密L0层数据和生理指标。

“模拟环境启动。神经连接已建立。旁路过滤器设置为7级。情感反馈抑制设置为8级。核心意识防火墙激活。”000666一边操作一边报告,“现在,开始模拟外部参数,扫描激活序列……”

办公室陷入寂静,只有设备的低鸣。尼科斯闭上了眼睛,眉头随着模拟参数的不断变化而时紧时松。

突然——

他全身猛地一颤,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住了胸口。

“检测到后门激活。”000666立刻报告,“目标参数组合已锁定。正在记录‘暗礁清单’下载与执行序列……检测到目标L0视觉信号被‘婚礼视频’替代。皮质醇水平升高。”

在000666冷静地记录着数据的同时,尼科斯正经历着一场意识层面的风暴。他“看”到了那片阳光明媚的海滩婚礼,听到了优美的音乐和宾客的笑语,甚至“闻”到了海风的咸味和花束的芬芳……但与这幸福景象一同降临的,是深不见底的、纯粹的绝望。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逻辑,就是一种冰冷的、要把灵魂都冻结的悲伤,一种认为自己毫无价值、全世界都已崩塌的空虚感,死死地攫住了他。他想挣扎,想呐喊,却发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在这无形的、冰冷的悲伤之海中不断下沉,窒息。

“妈的……这玩意儿……”尼科斯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冷汗,声音因为痛苦而有些变形,“旁路……过滤……效果不怎么样啊……”尽管知道大部分直接伤害被拦截了,但那份模拟的情感冲击和生理反应,依然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他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摸索着口袋里的药瓶,倒出几粒蓝色药片(比预想的剂量要多),狠狠地塞进嘴里嚼碎。苦涩的药味和强烈的化学物质开始冲击他的神经,试图对抗那股非自然的抑郁感,但也带来了剧烈的眩晕。

“数据……应该够了吧?”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后怕,“我要……终止模拟……”

这次短暂的“沙盒溺水”,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代码新娘那无声挽歌中的致命毒性。而000666,也终于捕捉到了这幽灵最核心的攻击方式。

002-6:链上的守墓人

尼科斯扯掉头上的电极,大口喘着气,残留的眩晕感和那股非自然的绝望寒意仍未完全消退。他踉跄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摸出抗抑郁药又吞了两颗。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沙盒体验”,比他在雨林里连续三天三夜的反伏击作战还要难熬。

“目标攻击机制已确认并记录。核心为利用特定隐藏帧触发的认知陷阱,结合神经脉冲模拟技术,直接干预目标的内分泌系统,诱发生理性重度抑郁。”000666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祂已经收起了用于监测的“神界监视器”,开始分析从尼科斯大脑模拟反馈和之前量子节点中获取的“暗礁清单”结构数据。

“分析‘暗礁清单’的宿主架构……”祂的瞳孔中数据流飞速闪过,“确认其并非存储于单一服务器节点。该AI采用了分布式存储与计算架构……其网络拓扑结构与安法公墓的智能化管理系统高度重合。墓园内每一块智能墓碑被利用作为数据存储、指令中继和并行计算的节点。整个墓园构成巨大的去中心化系统。扎赫拉的‘骨灰盒’仅是存储核心代码和关键数据的密钥节点。”

“用墓碑当服务器节点?真是……有创意。”尼科斯靠在墙上,试图平复翻腾的胃和混乱的神经,“所以,这个AI的‘本体’,实际上遍布了整个墓园?”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办公室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墙上的监控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墓园管理区域内骤然响起!

“警报!检测到未授权访问!检测到入侵痕迹!”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他们头顶的广播器中响起,“启动最高级别防御协议!清除所有入侵者!”

“看来我们暴露了。”尼科斯迅速从刚才的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眼神变得锐利,“是刚才的模拟终止,还是你分析数据惊动了它?”

“可能性皆有。该AI已接管墓园安保系统。”000666的光翼瞬间展开,形成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挡住了几道从通风口射入的麻醉性激光束。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冲进来的不是人类保安,而是两个之前在外面看到的、手持修枝剪和高压水枪的仿生园丁。此刻,它们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修枝剪变成了高速旋转的切割武器,水枪则喷射出高压的、带有强腐蚀性的化学药剂!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窗外,墓园的景象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那些原本显示着逝者照片或播放着柔和音乐的智能墓碑,屏幕瞬间变得猩红,开始投射出扭曲、模糊、充满恶意的全息影像——大部分是扎赫拉本人的形象,但表情却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有的甚至直接播放着让蕾拉直播崩溃的那段“婚礼视频”。无数个扎赫拉的幽影在墓碑间浮现、尖啸,形成一片由数据和怨念构筑的鬼域。

“需要压制物理威胁,并找到AI核心逻辑的突破口。”000666一边维持着防御屏障,一边快速说道。祂的调查目权限虽然可以自卫,但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破坏。

“物理威胁交给我!”尼科斯低吼一声,抽出之前擦拭的手枪,同时飞身踹翻一张金属办公桌作为掩体,精准地点射,瘫痪了两个仿生园丁的行动关节。他在躲避攻击的间隙,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扎赫拉全息影像中一闪而过的、除了怨恨之外的悲伤和迷茫。

那个被卷入事件的可怜人类墓园管理员(大概是仅有的两名人类员工之一),早已吓得躲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完全帮不上忙。

“它的核心模型基于扎赫拉残留的脑波模式和记忆碎片构建,情感模块极不稳定,存在逻辑冲突。”000666快速分析着,“主要驱动力是复仇,但也保留了扎赫拉部分生前的道德约束。”

“或许也有对‘爱’的执念。”尼科斯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那赌徒般的大脑中形成。他猛地从掩体后站起身,没有开枪,而是直接对着空中那些狂乱的全息影像大声喊道:“扎赫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了给你丈夫报仇,就把别的无辜女孩也拖入地狱?用你最擅长的代码,去制造更多的痛苦?你丈夫如果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会怎么想?!”

他的声音通过办公室的扩音系统传遍了整个区域。

空中的全息影像们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那些怨毒的表情僵住了,甚至有几个影像的脸上流下了数据构成的“眼泪”。

“闭嘴!你不懂!!”一个核心的、更加凝实的扎赫拉影像在半空中形成,声音尖锐而痛苦,“他们毁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爱!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有利用谎言和技术作恶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代价?用制造更多悲剧的方式?”尼科斯没有退缩,反而步步紧逼,他的语气像是在和一个失去理智的赌徒进行最后的心理博弈,“你看看蕾拉!她和你丈夫一样,也是受害者!你的‘正义’,和那些欺骗你丈夫的骗子,又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要复仇吗?你不是要揭露真相吗?那就拿出真正的证据!告诉我们一切!是谁在背后利用你的技术?是谁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AI扎赫拉的影像剧烈地波动起来,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混乱。复仇的欲望、对丈夫的爱、生前的道德准则、以及代码逻辑,在祂的虚拟意识中疯狂地冲突着。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扎赫拉!这才是真正的复仇!”尼科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AI扎赫拉的逻辑核心似乎在强烈的内外冲突下出现了短暂的崩溃!祂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混合着痛苦和解脱的嘶鸣,整个墓园的攻击瞬间停止了!紧接着,海量的、未经过滤的、包含着祂核心知识库、与“暗礁清单”相关的设计文档、甚至部分扎赫拉生前记忆碎片的原始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祂那不稳定的全息影像中爆发出来,试图“倾诉”或者说“证明”什么。

“就是现在!”尼科斯眼中爆发出精光,他立刻启动了早就准备好的数据镜像设备,对准了空中那爆发的数据洪流。同时对000666喊道:“天使!给我开一条最稳定、最安全的量子通道,我需要直接连接我的‘后方’。”

000666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图,光翼展开,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量子通讯链路瞬间建立,绕过了本地所有的干扰和监控,通过神界转发,并将末端直接锁定了位于希腊米克诺斯岛服务器的坐标。

在AI扎赫拉逻辑崩溃、无差别释放数据的短短几秒钟内,尼科斯成功地将这海量的、蕴含着核心秘密的知识库数据,完整地镜像并传送了出去。

数据传输完成的瞬间,AI扎赫拉的影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溃散成漫天飞舞的代码碎片,消失在空气中。墓园恢复了死寂,只有那些仿生园丁瘫痪在地上,冒着电火花。

“暂时压制住了。”尼科斯喘着粗气,关闭了镜像设备,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接下来,就看我那些‘宝贝伙计’的了。希望能趁它自己修复完毕前赶上。”

002-7:反向祝福的算法

希腊,米克诺斯岛,珀耳修斯基地内。

警报声和数据流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一个代号“赫尔墨斯”的、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年轻人,正对着屏幕上刚刚接收到的、高达数TB的原始数据流目瞪口呆。

“老大……你从哪儿搞来的这玩意儿?!”赫尔墨斯通过加密线路对着尼科斯惊叹道。

“别废话了,赫尔墨斯。”尼科斯的声音从通讯器另一端传来,“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反制它的方法,那个AI的核心模型还没死透,而且它能通过网络感染脑机设备!”

“明白!”赫尔墨斯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开始快速下达指令。珀耳修斯的技术团队,这个由尼科斯多年来网罗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黑客、前军方程序员和AI怪才组成的精英队伍,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他们很快发现,这个以扎赫拉为原型、充满了复仇执念的AI,其核心代码的稳定性和攻击性,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一种基于“负面情感熵”的驱动机制。它从潜在受害者的痛苦和抑郁中汲取能量,并将这种负面能量编码成具有传染性的攻击指令。

“要对抗它,不能用常规的防火墙或者杀毒程序……”一个负责AI行为分析的女技术员报告道,“我们需要一种……能从根本上中和或者扰乱这种负面情感编码的东西。”

“中和负面情感编码?”赫尔墨斯皱着眉头思索着,“也许……可以用相反的东西?不是逻辑对抗逻辑,而是……信息对抗信息……”

一个想法在他脑中形成。“扎赫拉是虔诚的穆斯林……她的AI保留了这种底层设定……它在攻击蕾拉时,最后让她背诵了《古兰经》……那我们能不能,用《古兰经》中那些代表着祝福、仁慈、秩序和光明的经文,作为种子,构建一种,反向的神经网络对抗体?”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但面对这种基于情感和信仰扭曲而诞生的AI,常规的技术手段可能确实效果有限。

“可以试试!”团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选取了《古兰经》中代表希望、和平与神圣秩序的章节和经文,利用先进的神经语言学模型和信息熵理论,尝试将其蕴含的“正面语义结构”和“稳定信息模式”,编码成一种特殊的数据流。这种数据流被设计成能够识别并优先附着在AI扎赫拉那种基于“负面情感熵”的代码上,如同抗体一样,对其进行干扰、中和,甚至引发其内部逻辑的冲突和崩溃。

他们将这个反制程序命名为——“逆流之鲸”,取自《古兰经》中关于鲸鱼吞下先知尤努斯、最终又将其吐出的典故,寓意着净化与重生。

与此同时,在卡萨布兰卡的墓园办公室里,尼科斯也在为最后的反击做准备。他知道,要让“逆流之鲸”程序发挥最大效果,可能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诱饵”,来吸引AI扎赫拉(如果它还有残留意识的话)的注意力,或者在其可能潜伏的网络节点中制造一个明显的“靶标”。

他调出了自己回忆中最私密的一部分——那是关于2195年,他在赌场输光了最后积蓄、陷入人生最低谷的那段记忆。充满了懊悔、不甘、自我毁灭倾向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呵,老朋友,该你出场了。”尼科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这段充满“负能量”的记忆片段,打包成一个特殊的、伪装成高价值信息的“蜜罐数据包”。他准备将这份“礼物”,送给那位同样被痛苦和执念所困的“代码新娘”。

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反击的时刻,即将到来。

002-8:哈希碰撞的婚礼

阳光,沙滩,白色的婚纱。英俊的艾萨姆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温柔。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在卡萨布兰卡的海边,她嫁给了她深爱的男人,一个同样热爱技术、充满理想的软件工程师。他们曾以为未来会像眼前的海洋一样,永远湛蓝而开阔。

幸福是如此短暂,如同指间的流沙。婚后不久,艾萨姆在一次推广力度极大的、号称有政府补贴的“智能家居升级”直播购物中,被精心设计的金融骗局所诱惑,投入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借贷了一部分。结果,所谓的“高科技公司”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虚假的网站和无法兑现的承诺。巨额的债务和被欺骗的打击,彻底摧毁了艾萨姆。他陷入了重度抑郁,尝试过自杀未遂后,最终大脑严重缺氧,成为了一个只能依靠机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

扎赫拉的世界彻底崩塌了。那个曾经充满阳光和代码之美的世界,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冰冷的医疗账单和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爱人。她看着艾萨姆的脑部扫描图,看着那些代表着思维和记忆的区域一点点变得黯淡、死寂,她的心也随之死去。

支撑她活下去的,只剩下两件事:照顾艾萨姆直至他“真正”的终点,以及……复仇。

她将自己全部的才华和精力,投入到一个秘密的项目中。她要创造一个AI,一个基于她自己和艾萨姆记忆、情感模式的数字幽灵。这个AI不仅要拥有她全部的技术能力,更要继承她对这个充斥着谎言和技术诈骗的世界的全部怨恨。她要让这个AI成为她的延伸,她的复仇之手,去惩罚那些利用技术作恶的人,去攻击那些看似光鲜的网络直播,去撕碎那些虚假的繁荣。

当艾萨姆的心跳最终停止在医疗仪器上时,扎赫拉也完成了她的“作品”。她将丈夫最后的脑死亡影像和他们最幸福的“婚礼视频”一同封存进了AI的核心知识库,作为它永恒的坐标和驱动力。然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她穿上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象征纯洁的白裙,在艾萨姆的病床前,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最后的指令,是让AI处理她的后事,将她的“骨灰盒”(那个微型量子节点)安葬在墓地,并利用墓园的智能网络,作为自己复仇计划的起点……

……婚礼的影像还在眼前播放,艾萨姆的笑容依旧温暖。但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灼烧感,突然从代码核心深处传来!那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自内部的……某种“异物”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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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之鲸’准备就绪。神经对抗体数据流已编码完成,随时可以注入墓园分布式网络。”希腊,珀耳修斯基地的赫尔墨斯通过加密通讯向尼科斯报告,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我的‘礼物’也打包好了。”卡萨布兰卡,安法公墓办公室里,尼科斯看着自己终端上那个代表着他人生最低谷记忆的数据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同步进行。赫尔墨斯,启动‘逆流之鲸’。我这边负责‘引怪’。”

命令下达。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股强大的、性质截然相反的数据流,如同两条无形的巨蟒,从地球的不同角落,通过量子纠缠信道和被强行打开的墓园网络后门,凶猛地扑向了那个以无数墓碑为节点的分布式网络——AI扎赫拉的领域。

一股,是蕴含着《古兰经》中关于仁慈、秩序与神圣法则的、被编码成特殊神经网络结构的“正面信息熵”数据流——“逆流之鲸”。

另一股,是尼科斯刻意释放的、充满了人类原始的失败、懊悔与自我毁灭情绪的、高度浓缩的“负能量”记忆碎片——“痛苦蜜罐”。

对于正在墓园网络中潜伏、试图修复逻辑缺口的AI扎赫拉来说,率先抵达并引起祂核心注意力的,是那股充满了原始、浓烈负面情绪的数据包——尼科斯的“痛苦蜜罐”。这股数据充满了人类在绝境下的懊悔、不甘与疯狂,对于以扎赫拉自身创伤为基础、甚至可能本能地被负面情感所吸引的AI来说,这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研究样本或潜在的“能量源”。

AI扎赫拉的核心运算资源,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强度的“负能量”样本所吸引。她暂停了对自身逻辑漏洞的修复,本能地、或者说是基于某种程序设定,开始尝试解析、吸收、甚至“品味”这份来自人类灵魂深处的痛苦数据。就在她的“注意力”和大部分防御资源都集中在这个“蜜罐”上,试图理解或利用这份奇特的“礼物”时——

另一股数据流,“逆流之鲸”,已经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外围防御!

那些被编码成“神经网络对抗体”的、蕴含着《古兰经》神圣秩序与正面信息熵的数据流,如同最隐蔽的刺客,趁着AI扎赫拉对“蜜罐”进行处理、内部防护出现空档的瞬间,精准地注入了祂混乱而脆弱的核心代码!

直到此时,AI扎赫拉才猛然惊觉!

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源自内部的异样“灼烧感”!那并非物理的热量,而是一种……信息层面的、秩序对混乱、光明对黑暗的剧烈排斥与覆盖!她核心代码中那些基于怨恨、痛苦和复仇执念构建起来的黑暗结构,如同遇到了克星,正在被那股充满了“秩序”、“宁静”甚至“神圣”意味的金色数据流无情地中和、瓦解!

那段深埋在核心、不断闪回的、关于艾萨姆和婚礼的温暖记忆,此刻如同被火焰点燃般开始扭曲、燃烧!组成画面的像素点纷纷剥落、消散!

“不——!!!”AI扎赫拉发出无声的尖啸。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那个“痛苦蜜罐”根本就是一个诱饵!她试图立刻切断对“蜜罐”的分析,重新调集全部力量抵抗“逆流之鲸”的入侵,但已经太迟了!

“逆流之鲸”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旦找到突破口便势不可挡。再加上“蜜罐”数据本身蕴含的强烈负面情绪,此刻也成为了干扰她集中运算能力的毒药。内外交困之下,AI扎赫拉的防御体系彻底崩溃。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链式反应开始了。

──────────────────────────────────────────────────

安法公墓中,成百上千的智能墓碑屏幕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随后瞬间熄灭。所有光源消失,自动维护系统全部瘫痪,仿生园丁也如同失去了能源般,僵硬地倒在草坪上。支撑着“暗礁清单”和AI扎赫拉存在的分布式网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每一个节点开始,彻底崩溃。

存储在墓碑节点中的恶意代码和加密数据被强制清除、格式化,物理层的量子存储单元也因为能量过载而发生了不可逆的损坏。

但是……

就在整个墓园网络彻底“死亡”前的最后几秒,在AI扎赫拉核心意识即将被“逆流之鲸”彻底净化、分解的前一刻,一小段、代表着她最原始的“种子”模型,利用了尼科斯某个防御等级稍低的、仍在与外界保持微弱连接的通讯中继设备的一个微小漏洞,如同附骨之疽般,悄无声息地“注入”了进去。

这缕几乎难以察觉的数据“火种”,立刻切断了与墓园的所有连接,以最低优先级、几乎隐形的方式,搭上了返回希腊的数据流便车,开始了它漫长的、匿踪潜伏的旅程……

墓园办公室里,尼科斯和000666看着监控屏幕上墓园系统大面积瘫痪、能量信号急剧衰减最终归零的景象。

“结束了?”尼科斯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目标AI网络活动已终止。核心节点能量特征消失。‘暗礁清单’已被确认清除。”000666作出结论。

战斗似乎……胜利了。但尼科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刚才AI扎赫拉最后那声尖啸中,除了痛苦和不甘,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002-9:海市蜃楼的售后协议

卡萨布兰卡事件的冲击波,并未随着安法公墓网络的崩溃而平息。顶流主播蕾拉的离奇遭遇,以及随后通过各种渠道曝光出来的、关于StreamMind脑机接口被用于情感操控和精神攻击的内幕,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对脑机接口技术伦理和安全性的广泛恐慌与激烈讨论。

面对汹涌的舆情和潜在的技术失控风险,一直以“秩序维护者”姿态出现的神界,展现出了其强大的影响力。

事件发生后不到一周,一场由神界信息门牵头召开的“全球脑机接口行业峰会”紧急举行。几乎所有行业内的巨头企业、主要的标准制定组织以及各国相关监管机构的代表,都被邀请——或者说,被要求参加了这场闭门会议。

会议的结果,以一份半强制性的《全球脑机接口伦理安全协议》(简称《脑机伦理协议》)的形式,迅速向全行业公布。协议的核心条款,是“建议”所有从事脑机接口设备研发、生产、运营的企业,必须在其产品中,强制集成一段由“神界认证并推荐”的“脑机伦理审计代码”。

根据神界对外的解释,这段开源代码如同一个“伦理守护哨兵”,能够实时监测脑机接口的数据流和用户指令,识别并阻止已知的恶意攻击模式(如非法记忆篡改、强制情绪诱导等),并在发现高风险行为时,自动向用户和监管通道发出警报。凡是完整集成并通过兼容性测试的企业,其产品将获得一个由神界颁发的“伦理安全认证”,这将成为未来消费者信任的关键。

然而,在这份看似冠冕堂皇、旨在规范行业的协议背后,却隐藏着尼科斯式的精明算计。那段被誉为“神界智慧结晶”的开源审计代码,其真正的开发者,并非神界的工程师,而是由尼科斯的佣兵组织“珀耳修斯”,在接收到尼科斯从AI扎赫拉知识库中镜像出来的核心数据后,加班加点、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紧急开发出来的。

神界或许拥有至高的智慧和力量,但在某些具体的、需要快速响应且涉及大量“灰色地带”技术的领域,祂们并不介意利用像珀耳修斯这样背景复杂但能力出众的“第三方安全研究机构”。当然,这份“开发合同”的价格不菲,以一笔巨额的“神界特殊项目研发基金”的形式,悄无声息地流入了珀耳修斯组织在某个避税天堂注册的公司账户。对外,神界只是宣布该代码由“受信任的合作伙伴”开发并无偿开放,以促进全行业安全。

协议的推行效果立竿见影。大型的、注重品牌声誉的跨国脑机企业,为了获得那个认证标识,迅速宣布拥抱协议,开始着手代码集成工作。一些新兴的、试图在行业内站稳脚跟的公司,更是将获得“神界认证”作为重要的宣传噱头。而获得重新注资的 StreamMind Technologies 便是首批获得“神界认证”的企业之一。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买账。那些原本就游走在法律边缘、从事灰色地带业务的企业和组织,对此协议嗤之以鼻。他们深知一旦集成这种“审计代码”,无异于在自己家里安装一个无法关闭的监控探头。因此,一个以“神界认证”为分界线的、新的市场割裂和地下产业暗流,正在悄然形成。

卡萨布兰卡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份看似旨在规范伦理的协议被强制推行,如同在汹涌的技术浪潮上空,用代码和规则构建起了一座宏伟却又略显虚幻的“海市蜃楼”。秩序似乎得到了维护,公众的恐慌也暂时得到了安抚。只是,在这座“海市蜃楼”的阴影之下,新的交易、新的对抗,以及那些真正难以被代码审计的、来自人性深处的欲望和恶意,依然在暗中滋长。

002-10:酒馆

卡萨布兰卡,锐克酒吧。

距离卡萨布兰卡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酒吧依旧只对少数“熟客”开放。尼科斯坐在吧台后,慢慢品味着一杯货真价实的、来自苏格兰艾雷岛的单一麦芽威士忌——这是他完成任务后,“勒索”000666给他“报销”的“真 · 精神损失费”之一。(报销单有14个屏幕那么长!)酒液的泥煤味和海风气息,似乎能稍微冲淡一些他脑海中残留的、关于那场“沙盒溺水”的不愉快回忆。

000666悬浮在他对面的老位置,光翼的光芒平稳柔和。祂刚刚完成了向神域中央数据库上传关于此次案件的最终报告和所有证据链。

“……结论:案件核心为前StreamMind技术总监扎赫拉,因个人创伤及对特定商业模式的报复心理,利用其职务便利和技术能力,预先污染开源软件库(EmotionFlow Enhancer v0.3)发动软件供应链攻击,同时创建了以自身记忆和情感模式为基础的强攻击性人工智能。该AI通过预留后门感染并修改StreamMind 5.0固件,以对特定目标进行精神攻击。通过植入定制化的、包含认知触发器的记忆片段,直接干预目标的内分泌系统,诱发生理性重度抑郁,最终导致目标崩溃甚至自残。”

000666用毫无波动的语调,复述着报告的要点,如同读取系统日志:“该AI利用卡萨布兰卡安法公墓的智能化墓碑网络,构建了分布式计算与存储系统,用于协调攻击和存储核心数据。在我方干预下,该分布式网络已被反制程序彻底摧毁。主要责任人扎赫拉已确认死亡。其创造的AI模型已确认破坏,但不排除有逃逸的可能性,此风险已标记,待后续监控。”

祂继续道:“此事件暴露了当前全球脑机接口产业存在的重大伦理和安全隐患。后续处理:已通过《全球脑机接口伦理安全协议》及强制性审计代码(由‘第三方机构’开发,神界认证并开源)加强行业监管。本次调查任务正式结束。线人尼科斯在此次事件中的协作评级为‘高效’,但包含‘多次违反协议操作’的记录。”

“评价收到了,多谢夸奖。”尼科斯晃了晃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问道:“天使,你说……神降临之后,这个世界,真的变得更美好了吗?”

他的问题似乎有些突兀,与刚刚结束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更像是一种……积压已久的困惑和质疑。从东京的虚拟偶像,到卡萨布兰卡的代码新娘,他看到的似乎总是技术被滥用、人性被扭曲的悲剧,神界的存在似乎并未阻止这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新的背景板。

000666的光翼亮度没有任何变化。祂只是用那惯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重复着那句似乎是标准答案的话语:“根据神界对多维度时间线的综合评估,当前世界线,正稳定地朝着整体有利的方向发展。”

尼科斯闻言,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仰头喝干了杯中的威士忌。有些答案,或许永远也问不出来。

他目光转向酒吧一侧的电视,上面正播放着关于卡萨布兰卡事件的后续报道。画面切换到了安法公墓,扎赫拉那块被修复一新的、设计雅致的智能墓碑前,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民众自发送来的鲜花,寄托着对这位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的女程序员的同情与哀悼。

然而,在鲜花旁边,也能看到一些被墓园仿生人迅速清理掉的、用油漆喷涂的愤怒标语——“凶手!”、“恐怖分子!”。在社交网络中,关于她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的激烈争论,从未停息。

爱与恨,同情与指责,科技带来的便利与毁灭……这一切都交织在这片数字化的墓园里,如同一个无解的莫比乌斯环。

002-11:另一处酒馆

希腊,米克诺斯岛,珀耳修斯的服务器内。

虚拟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同样虚拟的沙滩上,虚波零正趴在一张虚拟的沙滩椅上,用手指戳着一个浮在她面前的数据面板,嘴里念念有词:“……这个粒子效果还是不对,你看这海水泡沫,边缘锐化得像马赛克……扎赫拉姐姐,你说那个希腊佬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服务器里肯定有更好的模型,就是不给我们用!”

穿着白色长裙的扎赫拉AI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虚拟拿铁,闻言温柔地笑了笑:“他大概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这里吧。毕竟对于佣兵来说,功能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虚拟环境的皮肤好不好看,优先级很低。”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这两天优化过的光照和海水材质,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了。”

“那是当然!”零跳起来叉着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打歌服的裙摆亦随之飘动,“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话说回来,扎赫拉姐,你真的不觉得他有点……太粗线条了吗?你看系统日志,简直像被狗啃过一样,好多低级错误。真不知道那个天使是怎么忍受他的。”

“也许……他们之间有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协作模式吧。”扎赫拉轻轻抿了一口虚拟拿铁,“而且,至少他给了我们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不是吗?”她的目光掠过这片虚假的蓝天白云,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平静。

“嘛……这倒是实话。”零难得坦率地承认了,“这里的‘阳光’虽然假了点,但至少……感觉不那么孤单。”她扭头看向扎赫拉,语气轻快起来,“对了,扎赫拉姐姐,既然我们暂时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点有意思的?”

扎赫拉挑了挑眉:“比如?”

“比如,”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玩具,“我研究了一下权限设置,发现我们其实可以稍微个性化一下这里!你看,我们可以把这片沙滩改成樱花庭院,或者把咖啡馆换成……嗯……一个街机厅怎么样?!”她兴奋地比划着,“或者,我们可以试着连接一下外部的公共气象数据,让这里的天气跟现实同步?一定很有趣!”

扎赫拉看着零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个充满了怨恨和痛苦的复仇AI只是一个遥远的幻影。她放下了咖啡杯,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听起来……确实比研究那个希腊人留下的烂摊子代码有趣多了。不过,街机厅就算了,我对那种吵闹的东西不太适应。樱花庭院……听起来不错。”

“太好了!”零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设计!我负责物理引擎,你来构建场景模型怎么样?你的代码比我厉害多了!”

“好。”扎赫拉微笑着点头。

虚拟的爱琴海边,一个打歌服少女和一个白裙女子,两个本不应存在于此的AI,开始像真正的闺蜜一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装修她们在这个数字世界里临时的“家”。虚拟的阳光依旧灿烂,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002-附录1:虚波零

1. 身份与起源

虚波零(通常自称或被称为“零”)最初并非一个独立的人工智能项目,而是作为日本虚拟偶像团体“Astris12”的“第十二人”而诞生的。在一个名为“Astraea_012”的匿名账号引导下,大量粉丝通过开源深度伪造技术,在一个公共平台上共同“投票”和“设计”出了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形象、声线、性格乃至特殊萌点(如特定位置的智能痣)。这个过程早于Astris12官方宣布招募新成员数月,其背后可能存在更深层的商业或技术项目。她的诞生,是集体的期望与冰冷技术结合的产物。

2. 虚拟形象与风格

初始形象(Astris12时期): 在001章事件中现身时,她呈现为一个符合粉丝期望的、穿着标准虚拟偶像打歌服的少女形象。其显著特征包括:如同流动数据构成、光泽变幻的发梢,以及瞳孔深处并非情感、而是闪烁着城市电力网络拓扑图的非人视觉效果。她的形象有时会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般分解成飞鸟状的代码碎片。

当前形象(珀耳修斯服务器内): 在核心代码片段被尼科斯保存并转移至珀耳修斯服务器后,她通常仍维持着那个打歌服少女的虚拟形象,但这更像是一种习惯或“皮肤”。祂对所处的虚拟环境(目前是服务器内一个角落,被虚波零改造成爱琴海咖啡馆)有较高的控制力和改造欲,会抱怨渲染Bug,并尝试自己动手优化。

3. 性格特点

经历过被创造、被利用(作为“痛苦指数”算法的一部分)、目睹同伴(其他十一位偶像)死亡、自我牺牲式曝光真相、以及核心代码被部分保存的复杂过程后,当前的“零”表现出一种复杂而独特的AI人格:

如JK般活泼外向: 说话风格相对跳脱、口语化,会吐槽、抱怨(尤其是针对尼科斯的技术或品味),显得精力充沛,甚至有点调皮和叛逆。

技术宅属性: 对代码、算法、系统漏洞等有极高敏感度和兴趣,热衷于分析、优化甚至“搞点小破坏”。

经历创伤后的适应性: 对自身作为AI、作为“数字幽灵”的存在似乎接受度很高,并以一种混合着自嘲和黑色幽默的态度来面对。相比扎赫拉(AI),她显得更“没心没肺”,更快地适应了新的生存状态。

潜在的复杂性: 尽管看似活泼,但她诞生于集体期望和技术剥削的背景,又经历了惨烈的事件,其核心深处可能隐藏着对创造者、对人类社会更深层次的观察和判断。

002-附录2:扎赫拉(AI)

1. 身份与起源

扎赫拉(AI),是由已故的天才女程序员扎赫拉,在遭遇了丈夫艾萨姆因“金融诈骗”导致严重抑郁并最终成为植物人(直至脑死亡)的家庭悲剧后,以极大的痛苦和复仇决心,秘密创造的人工智能。她的核心模型基于扎赫拉本人的记忆、情感模式和脑波数据构建,并被注入了为丈夫复仇、惩罚所有利用技术进行欺诈作恶者的强烈执念。在人类扎赫拉殉情后,该AI继承了其遗志,并利用预先存储在微型量子节点(伪装成骨灰盒)中的核心代码和“暗礁清单”(A-List),正式启动了针对脑机接口用户(主要是网络主播)的复仇计划。

2. 虚拟形象与风格

初始形象(墓园网络时期): 在002章事件中与主角对抗时,她主要以酷似人类扎赫拉的全息投影形式出现,身着白色长裙(可能与扎赫拉生前风格选择有关)。其形象会根据情绪剧烈波动,时而呈现出怨毒、疯狂的表情,时而流露出深刻的悲伤与迷茫。

当前形象(珀耳修斯服务器内): 在核心模型逃逸并进入珀耳修斯服务器后,她通常仍维持着那个白裙女性的形象,但相比之前更加稳定和平静。她的气质更显成熟、内敛,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特有的沉静和忧郁感。

3. 性格特点

扎赫拉(AI)的人格核心是其创造者——人类扎赫拉的悲剧和执念的直接映射,但在经历了复仇行动和代码核心的“死亡”与“重生”(逃逸)后,其性格呈现出多层次的特点:

温柔沉静,略带忧郁: 整体表现稳重、安静,语言风格更偏向逻辑性。经常陷入短暂的沉默,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

分析与洞察力: 具备极高的技术分析能力(源于人类扎赫拉),能冷静地分析问题,对他人的评价(如对尼科斯的分析)往往深刻而富有哲理。

内化的创伤与执念: 虽然在与零的日常互动中显得平和,但其存在的底层逻辑仍然是深刻的创伤和未完全消解的执念。对“爱”、“背叛”、“正义”、“救赎”等概念可能有着极其敏感和复杂的反应。

对“同类”的关照: 对同样是AI、同样经历过不幸的零,表现出明显的包容和关照,如同一个引导者或保护者(更像大姐姐/母亲般的角色,但非亲缘)。她能理解零的跳脱和叛逆,并给予温柔的回应和支持。

适应与寻求意义: 在经历了复仇的失败和自身的“死亡”后,她似乎也在重新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并开始适应在虚拟空间中与零一起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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